(一)天高云自淡

    2007年,一个偶然的机会,与一位志趣相投的朋友结伴,来到西藏,来到圣城拉萨,领略世界屋脊的壮美和神秘。高原缺氧带来的身体不适,让我们匆匆结束了三天的行程。登上飞机舷梯的那一刻,我回望那片广袤的土地,心道:“别了,不可不来不可再来的西藏”。

    然而,西藏注定与我有缘。2013年7月,我作为江苏第七批援藏干部,又重新来到藏地,这一来就是三年。下飞机时,原本晴朗的天空,骤然下起了雨,赴达孜县报到的那天,又是细雨绵绵。西藏,用她特有的温情欢迎我的到来。

    援藏,过去在我脑海里,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,现在则成为工作和生活的常态,甚至充盈到我的呼吸和血液。没有想到的是,西藏除了条件艰苦,工作并非象很多人所说的轻松与清闲。在这里,同样面临稳定发展的双重任务,同样有着想不到做不完的大事、急事、难事,同样需要付出汗水和心力,更因为特殊的气候环境,需要预支青春、透支生命。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,辗转反侧难以入睡;记不清有多少条崎岖山路,用脚步艰难丈量;记不清有多少藏民们期许的眼光,催促着我们在工作时不敢怠慢。当一张张建设蓝图在手中绘就,当一个个招商项目在园区投产,当一项项惠民工程在我们脚下建成,我经常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感动。世界屋脊,有我们,在为她添砖加瓦!

我不赞同把援藏干部形象塑造得多么高大,我更希望自己是300万西藏建设者中的普通一员,事实也的确如此。有人问,做一名援藏干部最大的收获是什么?现在的我,会不假思索地回答,是来西藏以后的精神超拔,是人生观、世界观、价值观的荡涤尘埃。西藏人对于生死、聚散、贫富的坦然,绝非仅仅出于宗教信仰,更在于对大自然的敬畏。西藏的净空、净土、净水,赐教着人们净心的修炼。在内地的奔忙、烦恼、迷惑,之于现在的我,已然成为过往。站在世界之巅俯看世事,俯看人生,在淡定、从容中开阔心胸、自信前行,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机缘,而我无疑是幸运的。

特别欣赏“天高云淡”这个成语,因为援藏,我又多了一份参悟。当结束援藏之旅,背起行囊再次回望时,我会默念:“西藏,我在心中将你珍藏!”。 

(二)普通藏家的苦与忧

2月25日,按照群众路线教育的部署安排,开展个人的走基层活动。

   德庆镇德庆村是我的挂钩联系点,也是达孜的城关村。先去村部调研,和村书记、驻村工作队队长一番交谈,接着就去走访联系户巴桑央宗家。

   临近藏历新年,特意带了砖茶、大米、食用油等年货上门慰问。央宗家也在集镇上,两层简陋的小楼。一进门,斑驳的墙壁说明了房子年代已久。沿着狭窄陡峭的铁梯躬身上楼,主人正在那儿等候。面色苍老的是央宗的母亲,和央宗一起拘谨地站着,看到我们来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主动和她们打上招呼,献上哈达和年货,跟着进内屋。约摸10平米的空间,陈旧的藏式家具,摞了一人高的被褥,看似生活起居会客都在这儿了。这时一个5岁大的小女孩跑了进来,是央宗的女儿,看到生人,急忙躲进母亲怀里,怯怯地偷瞄着我。

   央宗和她母亲汉语有限,倒是上幼儿园的小女孩汉语不错,逗她说了几句,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。交谈得知,央宗一家5口,丈夫在企业上班,还有个弟弟,14岁那年和父亲遭遇车祸,父亲去世,弟弟落下残疾,双腿骨折,手术还算成功,勉强能够行走,现在拉萨师专上大一。因为这个缘故,家里缺少劳力,央宗上完初中被迫回家务农。家里3亩多地,主要生活来源靠丈夫上班和母女二人打零工挣得。说到这儿,母亲用干枯黝黑的手背抹了把眼泪,哽咽地说了一番藏话,村书记翻译道,她对央宗没能继续上学感到内疚,对不起女儿,如果继续学业,也许央宗的生活会比现在好一些。她愿意自己把农活担下来,让央宗到企业上班。弟弟虽然上大专了,接下来面临的是就业和成家的难题,今后的生活该咋办,母亲一筹莫展。此情此景,让人不由心酸,我劝慰道,央宗还是到企业上班的好,岗位的事我来帮助协调,弟弟以后的就业也会关注。一家人连连点头,眼神中充满期待和感谢。

   离开央宗家已是晌午时分,阳光炙热得有点刺眼,也刺痛我的内心。每每看到藏民们为生计而苦累烦忧,良心都会受到无形的叩问。和内地比起来,他们的生活要艰苦得多、落后得多,只因为他们生在边疆僻壤。来西藏,我才真正知道贫苦是什么,幸福是什么。让贫苦的人也像我们一样幸福,不正是一批批援藏干部的职责和使命所在吗?

(三)民主其实是一种态度

前天和昨天连续参加德庆村“两委”换届选举,因为自己是挂钩联系这个村的。达孜面积1360平方公里,却只有20个行政村,不足3万人,“两委”换届没有因此而简化,反倒是多了些民族的特色和气息。

    党支部换届选举大会是在室内进行的,对于我的到来,主席台下的目光既新鲜又友善,我同样报以真心的微笑。会议主持和讲话一概用的是藏语,整场会议我做了三件事。头件事,听到主持人提到我的名字,估猜是介绍我了,自然地起身示意;第二件事,看到别人鼓掌,顺势跟着鼓掌;第三件事,给新当选的支部委员献哈达。献哈达我现在算是老手了,动作娴熟连贯,一气呵成,下面掌声雷动,气氛热烈。选举结果不必说,也是令人满意的。

    村委会换届选举放在了镇政府的一片空地上。现时的西藏其实已经进入冬季,树叶干枯,一半若即若离地还在树上,另一半连同干黄的草皮随意铺开,构成会场的主色调。不过天气真的是好,阳光肆意地洒落,所以虽然多少有点寒意,但我的心情,在场所有人的心情,都格外愉悦。已经到场的群众席地而坐,亲热地拉着家常,路途远的村民又陆陆续续加入进来,相互打着招呼,按村民小组的指示牌坐定。随家长一起来的孩子们则在会场周边追逐嬉戏,在树下荡着秋千,让我很自然地想起小时候大队开会小伙伴们玩耍的情景。开会了,照例坐主席台,其实就是一排简陋的桌椅,还是做了同样的三件事,选举结果也在预料之中。意外的是,当新产生的村委会委员名单宣布后,会场上一片欢呼雀跃,人们好象在庆祝一场胜利,为当选者,也为他们自己。我不知道这样的欢庆究竟是一种传统的仪式,还是村民们对新任村官的鞭策抑或勉励,但我知道,我已经完全被这种气氛所感染,所包裹。

    那一刻,我在想,政治不一定都要板着脸孔,民主也不一定搞得多么艰深。它首先应该是一种态度,一种平和、舒缓的心境。正像一个和睦家庭的成员,每个人都有个性的表达,又有着共同的愿景,向往美好的未来并为之努力!